对《水浒传》这部小说比较熟悉的读者,应该都记得“武松杀嫂”的情节:
武松从开封回来之后,调查到了武大郎被潘金莲、西门庆、王婆联手毒死的情况,带着人证(何九叔、郓哥),物证(武大郎的骨头、西门庆送给何九叔的银两)去县衙报案,但是被知县拒绝了,随后武松只能私设公堂录口供,当众杀了嫂子潘金莲,羁押了王婆,再去狮子桥当街杀死了西门庆,最后带着口供、人头、王婆,去县衙第二次报案。根据小说的记载,这件事情“轰动了一个阳谷县,街上看的人不计其数”。
这时候的知县突然之间良心发现,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,突然之间就开始“感念武松是个义气烈汉”,又想起武松曾经到开封去帮他办过私事,“一心想要周全他”,所以特地把这一份结案报告给改了。不但他这里改了,连东平府的陈府尹也“哀怜武松是一个仗义的烈汉”,甚至主动联系刑部的熟人,认可了阳谷县的结论,还把报告中武松的罪责改得更轻了一些。
改后的结案报告是什么样的呢?
武松杀嫂不是私设公堂,而是因为他回到阳谷县之后要去祭祀哥哥武大,却被潘金莲阻止和驱逐,双方发生了冲突,潘金莲推翻了灵床,武松为了保护武大的牌位跟嫂嫂发生了斗殴,下手没轻重杀死了潘金莲;潘金莲的奸夫西门庆听说这件事之后,前来为潘金莲出头,结果跟武松发生了斗殴,双方扭打到了狮子桥边,最终武松将西门庆杀死。
这样一改之后,从武松本人来说,他的罪责的确轻了很多。
第一,他杀死潘金莲,是潘金莲主动挑起的,然后两人发生争斗之后的结果,并不是他私设公堂行刑;
第二,他并不是追到狮子楼去杀的西门庆,而是西门庆主动赶过来挑起矛盾的;
第三,没有出现“割下人头”这样的恶劣情况,只是斗殴杀死而已。
有了这样的修改之后,武松果然得到了轻判,脊杖四十之后刺配孟州。
看到这样的修改,很多人都觉得这是阳谷知县和东平知府仗义,但是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一点:这一起案件里,最大的赢家并不是武松,而是阳谷县令。
与武松自己录到的口供相比,两份报告最大的不同就在于“武松私设公堂行刑”。
武松为什么要私设公堂?因为他带着人证、物证去报案的时候,阳谷知县不立案,武松被逼无奈。阳谷知县为什么不立案?是因为他和西门庆是联手捞钱的搭档,不立案是西门庆派人去通知他的。
如果阳谷县不修改这一份报告,刑部在复核的时候难免会产生怀疑,到时候阳谷知县和东平知府就要花费更大的精力、付出更大的代价来抹平这个问题。所以,他们联手修改武松杀嫂的结案报告,根本就不是因为觉得武松是一个讲义气的汉子,而是想方设法要撇清自己的干系。就这样,一份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报告就出炉了,当然,目的是“为了武松好”。